问:首先祝贺由同济大学德国研究中心组织编写的《德国发展报告(2013)》发布会日前成功举行。我想了解,今年的蓝皮书与去年的首发版在写作框架上有何不同?
答:为了保持蓝皮书在内容上的延续性,我们总体上保留了去年的篇章框架,惟一的调整是把原先的外交篇和中德关系篇合在一起,总体的想法是要在德国外交与安全政策的大背景下讨论中德关系。另外,今年的发展报告也突出了年度热点议题,如联邦议院大选前瞻、极右势力抬头、高校精英倡议计划、中德“特殊关系”等。
问:蓝皮书总报告突出了德国发展中的矛盾性。你们为什么要突出这一点?矛盾性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
答:德国在欧债危机中的表现近乎“一枝独秀”,在欧盟其他成员国诟病其“以邻为壑”而取得骄人表现的同时,德国国内却对其能否在欧债危机中“独善其身”心存疑虑;德国民众更多的是看到自身的隐忧,强调德国并无外界所想像的那么强大。这绝非德国人不愿为重债国的债务买单的托辞,而是德国人的真实感受。这种外部感知与国内感知之间的落差,也反映在德国发展中的诸多矛盾性上,例如德国在欧洲的“崛起”是发生在处在衰弱过程中的欧洲;而且,虽然德国经济表现良好,尤其是就业率创新高,但与之相伴的是低工资部门从业人员的增加以及老年贫困问题的凸显;最后,德国在经济上的优势并未能转化为其综合实力的提升,这尤为鲜明地表现在德国在安全政策上的矜持上,德国在利比亚危机中的表现就是一个明证。
问:今年9月22日德国将迎来联邦议院选举,蓝皮书对选举结果又怎样的分析与预测?
答:从目前民调看,基民盟/基社盟与自民党之间的组合(黑黄联盟)无法取得组阁所需多数票,这主要是因为自民党的羸弱,它徘徊在进入联邦议院所需逾越的5%得票率门槛边缘。但是社民党和绿党之间的组合(红绿联盟)也无法取得多数票,这主要是因为社民党的表现不佳,其总理候选人施坦因布吕克的不当言论更是让社民党重振乏力。目前唯一能确定的走势是:联盟党保持最高得票率,明显领先于社民党,并由此主导组阁谈判,届时联盟党很有可能必须在大联合政府(与社民党联合)和黑绿联盟(与绿党联合)之间作出选择。由于绿党在其竞选纲领中明确与社民党绑定,且其立场明显左倾,因此组建黑绿联盟的可能性显著降低。
当然,目前离大选还有4个多月时间,期间还会有变数。此前,下萨克森州州议会选举民调数字与最终结果的悬殊再次体现了大选的瞬息万变。值得关注的是,德国海盗党以及新近成立的、以反欧元为单一议题的“德国选择党”在大选中的走势,因为它们会分流其他政党的选票,是大选中可能的“搅局者”。这和德国选举法的最新修订也有关系:据此,大党不再能从超额议席中获利,因为超额议席将通过分配给其他政党“平衡议席”而被平衡掉。
问:在欧债危机中,德国经济表现近乎一枝独秀,那么,德国经济有无受到危机的拖累?2013年经济发展趋势又将如何?
答:从德国2012年的经济走势看,欧债危机和全球经济不景气的影响已经显现。但是由于德国经济基础面较好,特别是就业情况接近历史最好水平,所以没有陷入衰退。支撑德国经济微弱增长的主要动力是私人消费,这主要得益于雇员工资的普遍上涨和人们较乐观的未来预期。出口在欧元疲软和欧元区以外需求等因素的作用下保持了较高的增长,而投资——特别是设备投资——却在欧元区问题国家经济衰退、企业对未来较悲观的预期影响下大幅度下降。预计2013年德国经济不会陷入衰退,仍会微弱增长(0.4%~1%)。私人消费在就业形势稳定的情况下会大体保持2012年的水平。由于欧元对美元的汇率的提升,德国出口的竞争力会有所减弱,相对2012年,其出口的增长幅度将减弱,而进口将增加。
问:你们在总报告中提到德国社会存在着隐忧,如低收入、老年贫困问题加剧等,那么,本届默克尔政府有无进一步削减社会福利?
答:黑黄联合政府2009年上台执政以来,并未削减社会福利水平,对此主要的原因是,在经历了施罗德政府时期大刀阔斧的社会福利改革之后,德国社会已经出现了领取社会救济人数增加、尤其是老年贫困加剧等问题。为此,黑黄联合政府的一项社会政策措施必须是提高这些问题人群的收入水平,这包括哈茨IV领取者待遇的提高以及低收入人员养老金的补足,等。但是,必须看到,黑黄联合政府所做的这些改善要么是法律所要求的,要么是幅度微小的,这其中尤其是自民党的阻挠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与此同时,育儿津贴的引入不能看作是黑黄联合政府在社会政策上的转向,而是执政各党之间政治博弈、妥协的产物,是“打包交易”的结果:基社盟获得了有利于其州选的育儿津贴的引入,自民党换来了有利于其当事人(医生群体)的诊所费废除,而基民盟则谋得了低收入人员养老金的微幅增加。明确显示出右翼政党立场的是医疗和护理保险改革,在这两个社会保险分支,黑黄联合政府都引入了私人补充保障的成份,而这在反对党如社民党看来是对团结互助型社会保险的侵蚀。无论是育儿津贴,还是医疗和护理保险的部分私有化,都是社民党扬言在大选获胜后立即废除的。绿党也对黑黄联合政府的这些社会政策改革措施持反对意见。
值得注意的是,鉴于德国社会存在的低收入和老年贫困问题,执政联盟在最低工资问题上已经有所松动,虽然基民盟/基社盟和自民党均反对引入覆盖全国的、有法律约束力的最低工资,但它们如今都不再反对引入由劳资双方谈判达成的工资下限。它们在这一问题上的立场的松动,也是不想让最低工资问题成为大选中反对党的攻击对象。
问:对于大选后中德关系的未来走向,你们有怎样的判断?
答:正如蓝皮书指出,鉴于默克尔总理第六次访华以及第二轮中德政府磋商成功举行,德国政界人士以及西方媒体纷纷用“特殊关系”来形容中德关系。然而,中德之间的这种“特殊关系”,也遭到了西方学者的诟病,他们认为存在着德国利用其对华双边关系追逐其自身经济利益,继而损害欧洲战略利益的风险;他们害怕德国抛下布鲁塞尔单独跟中国打交道。也正因为如此,梅兆荣大使明确指出,中德之间不存在牺牲其他国家利益的“特殊关系”。
展望德国新政府的对华政策,可以预见,无论哪个政党组合上台,延续将是主基调,这不仅是因为德国的外交政策始终以延续为主要特征,而更多的是因为中德之间的相互依赖性以及中德双方务实合作对两国的重要性这一大背景并不会发生变化。
问:对于明年的蓝皮书,你们是否已经有初步的构思?
答:2014年的发展报告,我们将聚焦德国2013年9月大选以及新政府的政策调整,包括德国对华政策上可能出现的调整,以及德国新政府在欧洲与世界舞台上的亮相表演,等。我们将在与各位编写者充分讨论和论证基础上确定最后的写作框架。我们热情期待着学界更多同仁加入德国蓝皮书的写作队伍。最后,敬请各位读者继续给予德国蓝皮书以关注和支持。